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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100多年前 杭州最有名的照相馆之一 我们找到了二我轩的后人

发布时间: 2020-06-28 08:27:32 来源: 未知 作者: 佚名
电话打过去,余奶奶的声音中气十足,脑子也煞灵光,没两句话,就跟我们敲定了聊天的时间——“个么就定那天早上头。”

这是100多年前 杭州最有名的照相馆之一 我们找到了二我轩的后人

这是100多年前 杭州最有名的照相馆之一 我们找到了二我轩的后人

浙江在线6月28日讯余慧珍住在杭州古东社区。

电话打过去,余奶奶的声音中气十足,脑子也煞灵光,没两句话,就跟我们敲定了聊天的时间——“个么就定那天早上头。”

一个湿漉漉的上午,我们两人跟着社区工作人员小施,深一步浅一步,绕过古东社区热闹的菜场,去余奶奶家。

“杭州最老的照相馆之一哎,我也想跟着你们蹭蹭听故事,顺便看看余奶奶。”小施说。

走到小区里的一座小花坛前,隔着一大片绿得滴水的草草叶叶,小施一指,花坛对面一楼,一扇门开着,“余奶奶已经等着了”。

这个寻找二我轩的故事,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先前那一段,从头讲起。

余寅初当时用“二我轩”这个名字,是否想到,一张照片,更是一种生命的延续?

二我轩没了,云阁堂余还在

杭州积善坊巷,不过百米长,快要走到宽敞的中山中路那头时,一面高耸的白色院墙围合,上开石库门作为入口,有一块巨大的界碑,深深阴刻四个字:云阁堂余。足有2米多高。

积善坊巷8号,面阔三间,进深三间,有台基,院子不大。范师傅刚骑车准备出门,他住在3楼,这里现在住着五六户人家。

30多年前,杭州历史文化学者仲向平经常来这个院子里玩,他的同事就住在这里。但云阁堂余的“余”是谁?问了一圈,大家都不知道。

2005年开始,杭州市开始整理历史保护建筑,积善坊巷8号为杭州第三批历史建筑保护单位。仲向平这才知道,云阁堂的“余”,叫余寅初。清末,他在杭州涌金门外新开了一家照相馆,名二我轩。

清末杭州,因为沿西湖建旗营,杭人游湖只能从涌金门登舟,涌金门外算是一处旅游集散地了。

余寅初有一子余有生,他育有子女11个。余有生的长子余铁华继承家业。祖孙三代都经营二我轩照相馆。

余慧珍去过余家的这处老宅,没好意思走进去,毕竟不是自家的房子了。她对那块碑也有印象,“很大一个‘余’。我在门口拍了张照,留念留念。”

宅子是太公余寅初造的。他蛮会做生意,头脑发达。雷峰塔倒了,他去捡藏经砖,里面有经书,拿去卖钱。

“我爸爸的兄弟姐妹都住在积善坊巷。那里专门住家,不拍照相。爸爸说起来毛牢(杭州话,非常)发靥,你太公很喜欢芽儿的,排队排好,手伸出来,铜板一家一个。分完一次,排好队,再一家一个。”

从涌金门到延安路,几易店址

太公余寅初的照片,余慧珍小时候见过,“穿着清朝的衣服”。她问爸爸,这个哪个啦?爸爸说:“这是你太公。”

她也见过那块奖牌。历史上第一批杭州西湖风景照片,便是二我轩摄影,其中有四幅曾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得金质奖章。

还有另一个著名的奖。

1966年的一天,在朋友家的垃圾桶里,杭州人丁云川发现了一叠二我轩照相馆的西湖老照片,有40多张。

“我能不能买下这叠照片?”他摸了摸口袋,只有15块钱。朋友很高兴:“15块钱有一坛老酒好吃嘞!”

这就是二我轩在1910年拍的《西湖图》相册。当时清廷效仿世博会举办了“南洋劝业会”,这本相册获得了当年的摄影类展品金奖。

2004年,西湖博物馆征集杭州西湖史料,丁云川把这40多张照片全部捐赠出去。

曾在浙大任职的阙维民教授早年结识余家,采访过余家的另一支余贞荣、余贞廉,写《二我轩与西湖》一文刊登在1991年第六期《浙江画报》上。这本杂志,余奶奶珍藏在家里。阙维民在文中写,1931年,余寅初在积善坊巷8号的家里过世,葬于西湖龙井。

1930年代(仲向平推测是1935年左右),余有生要做生意,把积善坊巷的家宅卖掉了。

卖给谁了呢?正是隔壁邻居“蒋半城”蒋抑卮。羊坝头路口的欧式建筑——以前的浙江兴业银行就是蒋抑卮创立的。蒋又把这个房子给了女儿。

而余有生在仁和路87号,也就是今天的杭州酒家,另开了一家照相馆,名留芳。

“那时候我太小,留芳开了没多久就关了。”

而阙维民提到另一事。解放前夕,留芳关张,余有生又去上海静安寺附近,另开了上海二我轩照相馆。

“我太公一样样装进来,都给我爷爷一样样卖出去的。”余奶奶性情爽快,直言不讳。

那二我轩“本轩”又开去哪儿了?

仲向平补充了另一条时间轴。

二我轩在涌金门开了没多久,杭州火车站——也就是现在的城站建成,余家觉得那边生意会更好,就把照相馆开到了城站,但时间也不长。就在搬出积善坊巷后的这段时间,二我轩又搬家了。余家拿了这笔钱在杭州教仁街103号,再次开出二我轩。

23岁的帅气“爸爸”,陪伴了她一生

杭州教仁街103号,这是一个消失的地名和门牌号码,位于现邮电路夹在惠兴路到浣纱路那一段。

83岁的余慧珍,脱口而出这个门牌号码,怕我们听不清,又写在小纸片上。

二我轩楼上楼下两层,500多平方米,门口厚厚的玻璃橱窗,挂满了漂亮小姐姐们的巨幅照片。9岁的余慧珍跟着爸爸余铁华搬到了这里,那是1940年代。

照相馆的伙计们都叫爸爸“小老板”——23岁的余铁华,是长子,“爷爷死了以后,他大约在1947年、1948年接手照相馆。”

铁华哥。仲向平说,他的名字很响亮,老杭州都熟悉他。

二我轩上午8点开门,晚上8点关门。拍照师傅在楼上,楼下来客人了,不是看到的,而是听到的——店里装了套电铃,整幢楼都能听到。下面的伙计一按,楼上的摄影师就等在扶梯旁边。

找哪位师傅拍呢?电铃有一套密码,长短有差,意思不同。每个师傅都有代号。

余慧珍太小,只记得最兴旺的时候,店里有五六个伙计,站柜台的,拍照片的,暗房冲洗的,修照片着颜色的——等于现在的P图。

余铁华擅长拍人像,但他更情愿呆在暗房里冲洗修照片。可是,爸爸会给女儿拍,给妻子拍。

余慧珍拿出几个相框,框边斑斑驳驳,照片上的颜色,依然鲜亮。

那是24岁的余慧珍,“那时候我已经有两个孩子了。”她看着照片笑着,“唉哟,50多年过去了。”

二我轩——两个我,这一幕,突然明白了余寅初取这个名字的意思。

照片上面的颜色,是她自己“P”的。

余慧珍不会拍照,“爸爸后来不开店了,家里困难,我就学着颜色,一个月可以赚60块。”当时,王丹凤等很多明星照片,包括电影剧照,比如《梁祝》,余慧珍就给他们做厂外加工,负责着颜色。“我从16岁着到20岁,20岁结婚之后就不做了。”

本来这件旗袍是红色的,她给P成了绿色,脸上涂点“腮红”,“口红”先淡,再深,P了一个小时,一点点一层层慢慢涂。

“我欢喜着色个颜色么就着色个颜色(注:色个,杭州方言,指什么)。”我们都笑了起来,一个“十级”杭州话聊天现场。

余奶奶又拿出一只月饼盒。

23岁爸爸的照片,静静地躺在月饼盒里,眉眼很像刚出道的陈坤。“我听我妈说的,那时候姑娘儿在巷子里追我爸,追来追去的木牢牢(杭州话,很多)。”

“这是我妈妈30多岁的时候,很漂亮的。我妈妈以前是杭州城里的美女。她的照片都是我爸爸在二我轩拍的。”

当时,二我轩的楼上,除了拍照片,余慧珍和妹妹、爸爸、妈妈也一起住在二楼的卧室里。墙上挂着爸爸23岁时的照片,还有妈妈30岁的照片。

1953年,公私合营,二我轩关门歇业。全家搬到饮马井巷,这两幅照片又挂到新家。后来,她再次搬家,镜框不小心打破了,照片也碎了,她一块块补好,放在这只月饼盒子里,一直跟着她。

照片里,是永远23岁的爸爸,看着他的,是83岁的女儿——这也是两个“我”。余寅初当时用“二我轩”这个名字,是否想到,一张照片,更是一种生命的延续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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